不止于常

放眼全世界，常州正以“黑馬”之姿搶占新能源產業(yè)“中心”：2023年出口“新三樣”產品299.7億元，同比增長12.3%;全國每出口10輛新能源汽車中就有1輛產自常州。

人有人設，城亦有城設，工業(yè)是常州最鮮明標識：國家工業(yè)41個大類，常州有37個，同類城市中最完備;國家制造業(yè)單項冠軍數、工業(yè)大獎數均領跑全國同類城市;去年新能源產業(yè)產值超7680億元，為“萬億之城”提供核心支撐……

盤活傳統(tǒng)產業(yè)、布局新興產業(yè)、謀劃未來產業(yè)，“實業(yè)立市”已是尋常路，“萬億”之后還要尋找常州的新路。

作者：新華每日電訊記者劉亢 張展鵬 秦華江 楊丁淼

俯瞰長三角，常州居中：東西向，位于滬寧走廊中段，與上海、南京等距相望;南北向，越太湖可達杭州，淮泰常鐵路建成后，常州便打通“任督二脈”——不僅貫穿蘇南蘇北“生命線”，更能北接山東半島及京津冀經濟圈，南接杭州都市圈。

放眼全世界，常州正以“黑馬”之姿搶占新能源產業(yè)“中心”：2023年出口“新三樣”產品299.7億元，同比增長12.3%;全國每出口10輛新能源汽車中就有1輛產自常州。

人有人設，城亦有城設，工業(yè)是常州最鮮明標識。40年前“全國中小城市學常州”，如今打造引領長三角、輻射全國、全球有影響力的“新能源之都”，去年新能源產業(yè)產值超7680億元，為“萬億之城”提供核心支撐。

盤活傳統(tǒng)產業(yè)、布局新興產業(yè)、謀劃未來產業(yè)，“實業(yè)立市”已是尋常路，“萬億”之后還要尋找常州的新路。雖已立于新能源風口，常州并未止步，又將目光投向氫能、碳纖維、合成生物等產業(yè)，并以“十五年成城”的城市抱負，啟動建設“兩湖”創(chuàng)新區(qū)。

如何把地理上“中心位置”，轉化為城市競爭的“中心地位”?“持平常心、持久發(fā)力”是常州答案，由此行穩(wěn)致遠，從“尋常”邁向“超常”。

常州城區(qū)(2023年12月21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季春鵬 攝

“新”向往之

篤行必至

從接近萬億到正式官宣，常州城市熱度不斷攀升。各界關注焦點在于，“蘇錫常”三兄弟里似乎名氣最小的那個，原來一直在產業(yè)主賽道默默“狂飆”，終見“繁花”——10年間經濟總量翻倍，近兩年主要經濟指標增幅領跑蘇南，成為“人口最少、地域面積較小”的萬億級城市。

一組數據可解釋這座“萬億之城”的不同尋常：國家工業(yè)41個大類，常州有37個，207個中類有191個，666個小類有605個，同類城市中最完備;國家制造業(yè)單項冠軍數、工業(yè)大獎數均領跑全國同類城市;擁有高端裝備制造、新能源汽車和汽車核心零部件、新材料等先進制造業(yè)產業(yè)集群，在全國產業(yè)版圖中打上鮮明的“常州地標”。

實體經濟百花齊放，新能源產業(yè)無疑是最亮眼的一束。

觀眾在常州大運河工業(yè)遺產展覽館參觀(1月3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楊磊 攝

去年常州新能源整車產量67.8萬輛，獨占江蘇七成;集聚新能源汽車產業(yè)鏈企業(yè)3400余家，基本形成產業(yè)閉環(huán);“發(fā)儲送用網”深度融合，新能源投資熱度集聚指數位居全國第一。

“常州聲音”也回響在國際舞臺�！堵�(lián)合國氣候變化框架公約》第二十八次締約方大會中國角邊會活動在阿聯(lián)酋迪拜舉行時，常州是唯一受邀線下發(fā)言的中國城市;聯(lián)合國貿易和發(fā)展會議全球化與發(fā)展戰(zhàn)略司司長柯睿智稱，“常州不斷進行結構性轉型，在新能源和電動車發(fā)展等方面持續(xù)走在前面。”

“新能源”這篇文章，幾乎所有城市都在作答，常州究竟做對了什么?

久久為功，厚積產業(yè)“能量”。從2013年謀劃新能源汽車產業(yè)算起，剛好“十年磨一劍”。引進當時產量還有限的比亞迪和只有3頁PPT可展示的理想汽車——這也是目前屈指可數實現盈利的國產新能源車企，去年四季度比亞迪更是超過特斯拉，成為單季度全球銷量最大的純電動車制造商。常州誠意滿滿，兩大整車“鏈主”也給予足夠回報，引來眾多核心配件企業(yè)，包括寧德時代、中創(chuàng)新航等動力電池領域頭部公司。

在理想汽車常州基地車間，機械手臂進行焊接作業(yè)(1月10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季春鵬 攝

避免內耗，增強統(tǒng)籌“能力”。新能源賽道“坡長雪厚”，產能過剩、無序競爭的問題無可回避。常州擅長“軍團作戰(zhàn)”，縣區(qū)和開發(fā)區(qū)鎖定產業(yè)鏈不同環(huán)節(jié)，定位清晰、相互補位;鼓勵拓展海外市場，并盡己所能幫助企業(yè)參與國際競爭。目前，常州整車出口已占江蘇半壁江山。

調高定位，提升城市“能級”。“百名院士常州行”“百名跨國CEO常州行”，兩場活動盡顯自信：洮湖畔建設用地“5年未售一寸”，金壇卻劃出兩千畝土地、數十億元資金，迎候河海大學新校區(qū)兩萬學子;長三角物理研究中心、南京大學未來技術創(chuàng)新研究院等先后落子，一流科研“矩陣”逐漸成型;伴隨新能源產業(yè)崛起，“龍城英才計劃”不斷升級，2019年以來人才凈流入超50萬……

一生中最緊要的幾步，往往決定人的命運，城市也如此。抓一時“風口”已不易，將其變?yōu)槌志?ldquo;風向”更為難得。

常州市市長盛蕾說，產業(yè)培育和創(chuàng)新是一場甘于寂寞的苦旅，需要懂得產業(yè)、舍得投入、等得成長、容得失敗，不管路上有多少爬坡之艱、涉灘之險，都要堅持從長、從專、從教。

“去常州看看”，中國工程院院士黃和最近經常這樣推介。合成生物學被稱為“第三次生物技術革命”，通俗解釋，牛肉豬肉可以通過細胞培養(yǎng)、淀粉可以用光來合成，顛覆既有認知的生產方式將進入工業(yè)產線。

即便受疫情困擾，常州率先出手，成立南京師范大學常州合成生物學產業(yè)研究院，建成長三角合成生物產業(yè)創(chuàng)新園。“勤奮拼搏的精神、極高的工作效率、敢于創(chuàng)新的勇氣，將助力常州成為中國合成生物產業(yè)的制高點。”黃和說。

工人們正在中車戚墅堰機車車輛工藝研究所有限公司生產(1月3日攝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楊磊 攝

常州已在多個高附加值賽道開始新一輪卡位：被稱為“新材料之王”的石墨烯產值全國第一，碳纖維產值占全省三分之一;協(xié)作機器人產量全國第一，國內每4臺工業(yè)機器人就有一臺“武進造”;中車戚墅堰機車有限公司拿下了全國首個氫能源機車出口訂單，打造國家氫能裝備質檢中心等高端平臺……

與新舊動能轉換同步，常州推動城市發(fā)展格局“歷史性變革、系統(tǒng)性重塑、整體性重構”。

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老常州”沿滬寧鐵路東西向發(fā)展;改革開放后，武進、新北“一體兩翼”，助力城市框架向南北拓展;近年來溧陽、金壇崛起，常溧一體化、常金同城化加快推進。但整體來看，中心城區(qū)偏于一隅、輻射帶動效應不足，老城區(qū)密度較高、空間受制。而“兩湖”創(chuàng)新區(qū)處于全市地理中心，承東啟西、連南接北，可盤活全局。

年輕人在常州高新·漫柏未來人才社區(qū)體驗中心閱覽室學習(1月4日攝 )。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楊磊 攝

把不可多得的山水資源變?yōu)椴豢商娲�的競爭�?yōu)勢，吸引產業(yè)、科技、人才聚合裂變，在更廣領域釋放新質生產力。

攬湖聽潮，感知未來。滆湖190平方公里的水面與洮湖90平方公里的水面合力加持，“兩湖”區(qū)域已集聚中以創(chuàng)新園、中德產業(yè)園等重量級平臺，及理想汽車、蜂巢能源、星星充電等新經濟浪潮前沿企業(yè)。

“我們的萬億之路，是改革開放壯闊全景的生動縮影，是中小城市內生驅動、內涵增長的典型案例。”常州市委書記陳金虎說，一座城市和一個人一樣，必須有理想、有抱負、有追求、有定位，常州要加速將“發(fā)展之勢”轉化為“競爭之能”，奮力在推進中國式現代化中走在前、做示范。

滆湖上掠過的長風，掀起洮湖的片片漣漪。俯瞰“兩湖”創(chuàng)新區(qū)，輪廓似一只振翅飛翔的蝴蝶。有3200年歷史文化的古城常州，新產業(yè)與新城市空間交相輝映，向“新”圖強、又一次“破繭成蝶”。

茅山腳下的常州金壇東方鹽湖城夜色(2023年12月22日攝，無人機照片)。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季春鵬 攝

細“治”入微

山河永續(xù)

數九寒冬，金壇茅山清冷異常，卻擋不住登山客飽覽“第一福地、第八洞天”的熱情。大多數游客不知道茅山也是“鹽山”，千米深處藏著若干個千年采鹽遺留的鹽穴，其中一個約105個游泳池大小的鹽穴被制成“充電寶”：用電低谷時，利用電能將空氣壓縮到鹽穴中;用電高峰時釋放高壓空氣轉換為電能。這個電站一個儲能周期可存儲電量30萬千瓦時，相當于6萬居民一天的用量。

生產性工程思維轉變?yōu)樯鷳B(tài)性有機思維，將廢棄的“密封巨罐”打造為經濟和生態(tài)價值兼?zhèn)涞?ldquo;盛金之壇”。

由中鹽、華能集團和清華大學三方研發(fā)共建的世界首個非補燃壓縮空氣儲能電站，攻克了壓縮機等數十項技術難題，不僅幫助電網削峰填谷、助力更多新能源消納，還消除了潛在的地質、生態(tài)風險。華能江蘇公司儲能項目生產部部長龐里波介紹，茅山還有諸多類似的廢棄鹽穴，都可充分利用，為常州乃至其他城市解決用電負荷。

被反哺的不僅有“名山”，還有備受呵護的“大川”。

常州人將長江看得很重，貫穿新舊城區(qū)的兩條南北大道，分別叫通江路、長江路。江蘇八座長江沿線城市中，常州岸線最短，僅有25.8公里，江邊一度煙囪林立、工廠扎堆、漁船密布，化工企業(yè)離長江最近約一百米，而如今江景壯闊，生態(tài)岸線占比達80.6%，位列全省第一。

巨變背后是“壯士斷腕”的抉擇。2019年以來，常州累計投入超100億元，安全拆除45家濱江化工企業(yè)，重新布局現代化產業(yè)鏈。復綠面積超3300畝，形成“十里綠廊”，建成萬畝生態(tài)林，并加快建設長江生態(tài)文化公園。

常州地處太湖上游，只擁有占全湖1.9%的湖面，但與對待長江一樣，用心守護每一寸水面、與大江大湖共生共榮。

一泓江水入太湖前，不少要在常州入洮、滆兩湖。常州持續(xù)推進污染治理攻堅戰(zhàn)，圍網養(yǎng)殖發(fā)源地之一的洮湖，已從湖中圍網密布、湖濱排污企業(yè)林立，蛻變?yōu)?ldquo;全湖不見圍網、岸邊草木葳蕤”;歷經常態(tài)化撈藻清淤、退漁還湖兩萬多畝，滆湖里51萬平方米的人工“水下森林”搖曳生姿。近期，“AI+人工”監(jiān)測洮滆片區(qū)創(chuàng)下歷年單次觀測鳥類數量之最。

鳥類作為大自然的信使，它們“擇地而棲”，用翅膀標注生態(tài)指數，是最公平的“生態(tài)代言人”。常州市副市長夏思軍介紹，近年來，“兩湖”生態(tài)治理成效顯著，為野生鳥類的棲息越冬提供了良好環(huán)境，太湖“前置庫”“凈化池”作用不斷彰顯。

太湖湖心區(qū)水質達到Ⅲ類，為有監(jiān)測數據以來最佳，PM2.5濃度絕對值排名達到歷史最好水平，獲評“國家生態(tài)文明建設示范區(qū)”;滆湖水質持續(xù)改善，洮湖水質穩(wěn)定達到Ⅳ類，為近十年來最好水平……最新發(fā)布的這組數據，成為常州“高質量邁入萬億之城”的生動注腳。

位于常州市武進區(qū)的萬幫數字新能源股份有限公司美麗充超級充電站(2023年12月22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季春鵬 攝

事實上，常州這兩年備受矚目，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在于，人們想觀察當年赫赫有名的“蘇南模式”發(fā)源地，新形勢下如何實現城市與產業(yè)、城市與自然的空間相融和諧共生。

鄉(xiāng)鎮(zhèn)企業(yè)蓬勃興起，驅動蘇南徹底邁向工業(yè)化道路;走轉型升級、國際化之路，建成具有國際競爭力的現代企業(yè)，是蘇南模式的二次嬗變;依靠創(chuàng)新驅動轉向高質量發(fā)展之路，這是“新蘇南模式”應有的現實模樣。

“空間重構、山河重整、鄉(xiāng)村重生”，常州推動生態(tài)、生活、生產、生意“四生合一”的系統(tǒng)重構，加快形成與現代化建設相適應、與高質量發(fā)展相匹配的空間格局、產業(yè)結構和生產生活方式。

洮湖畔，中創(chuàng)新航科技集團有限公司車間里，工程師們正調試新品、加速量產，這款圓柱電池采用新材料，通過優(yōu)化結構減少內阻，改變電子流動路徑提高效率。中創(chuàng)新航董事長劉靜瑜介紹，新產品充電十分鐘便可“滿血復活”，續(xù)航能力提升至此前的120%。

一如這家世界級企業(yè)優(yōu)化電池內部結構、增強能量密度，常州持續(xù)從大自然中汲取能量，因地制宜探索“兩山”轉化路徑，增強城市“續(xù)航”能力。

守好綠水青山，換來金山銀山。溧陽、金壇山水自然資源獨特，充分釋放生態(tài)“磁吸力”，落戶天目湖先進儲能技術研究院等高能級載體平臺，集聚寧德時代等重量級企業(yè)，催生了完整度達97%的動力電池產業(yè)鏈，“智”造之美與山水之美相得益彰。

重現綠水青山，留住金山銀山。在工業(yè)起步較早的武進、新北、經開區(qū)，以長江大保護為引領，結合太湖治理，聚焦電鍍、鑄造、涂料、印染等行業(yè)，推動“危污亂散低”企業(yè)整治提升、騰退土地空間，國家級、省級綠色工廠數均居全省前列，有望實現10多萬畝低效用地再開發(fā)。

繪就綠水青山，創(chuàng)造金山銀山。作為生態(tài)空間受限、功能空間緊湊區(qū)域，鐘樓和天寧以“城中有園、城景一體”的理念，見縫插綠、留白增綠、街角延綠、騰退換綠，口袋公園、生態(tài)濕地隨處可見。率先實現封閉式收費公園圍墻拆除、免費開放，“市民公園市民享”的做法獲評“中國人居環(huán)境范例獎”。

綠水逶迤去，青山相向開。常州探索具有時代特征、市域特色的“兩山”理念實踐路徑，一幅生態(tài)保護與經濟發(fā)展齊頭并進、都市文明與田園詩意深度交融、城市記憶與農耕鄉(xiāng)愁山鳴谷應的畫卷徐徐展開。

這是1月5日拍攝的常州溧陽1號公路。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李博 攝

在常州南山的綿延疊翠間，一道“彩虹”在丘陵中起伏。行駛在這條由紅黃藍三色標識描摹的“一號公路”上，目之所及皆青翠，不時有白墻黛瓦的村落、湖泊和飛鳥映入眼簾。公路串起溧陽大小村落與旅游資源，帶動沿線10萬農民增收。

既為生態(tài)版圖擴面、又為綠色發(fā)展擴容，推動“靜躺”的資源轉化為“涌動”的財富——對常州全市而言，這也是接力鋪就的“一號公路”。

持平常心

謀超常事

衣袍折紋厚重如江水波浪，踞坐如山注目冥思若聽江水拍岸——京杭大運河畔東坡公園內，名為“大江東去”的這尊雕像曾獲全國大獎，也是常州網紅打卡點之一。

常州東坡公園及周邊城市景色(2023年12月21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季春鵬 攝

蘇東坡平生十余次來常州、并選擇終老于此，在常州采訪期間，這個故事記者聽本地人反復提起，一代文豪的堅韌放達恰好契合了城市氣質。

起伏有常，把長期主義當做平常，城市方能長遠。

人生自有波瀾和起伏。蘇東坡一生漂泊，處于人生最低谷依然“也無風雨也無晴”，即使是貶官后也能隨遇而安“此心安處是吾鄉(xiāng)”。但終其一生，唯有常州是他的主動選擇，“眷此邦之多君子”。

城市總有輝煌與低谷。改革開放之初，常州涌現出金獅自行車等一大批名品名牌名企，“工業(yè)明星城市”風頭強勁。然而時間推移，在星光耀眼的蘇南板塊，一度被調侃“蘇錫無常”。歷經坎坷波折、起起落落，終于迎來新能源產業(yè)的全面爆發(fā)。

常州市江蘇恒立液壓股份有限公司內，工人在車間忙碌(2023年12月22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季春鵬 攝

靜待花開。“不僅要永恒立起來，而且要勇敢立在潮頭。不光有恒心，更要做成恒業(yè)。”汪立平在外地離職創(chuàng)業(yè)發(fā)展并不順利，來到常州成立江蘇恒立高壓油缸有限公司后，潛心研發(fā)打破國外壟斷，給挖掘機裝上“中國心臟”，30年篳路藍縷，成為國內液壓行業(yè)“單項冠軍”。

包括恒立在內，常州的“隱形冠軍”數量居國內同類城市之首。常州企業(yè)不急于擴張規(guī)模，更在乎能否做成“百年老店”。正是這種專注執(zhí)著，成就了國家專精特新“小巨人”166家，國家級制造業(yè)單項冠軍32家。

道阻且長，致廣大而盡精微，小微亦可非常。

江蘇宏微科技股份有限公司的產品陳列室里人頭濟濟(2023年12月20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楊磊 攝

宏微科技公司墻上掛著成立以來歷年的“全家福”，記錄了三人創(chuàng)業(yè)團隊發(fā)展為近千人科創(chuàng)上市企業(yè)的奮斗歷程。宏微主營產品是不到10厘米的功率半導體芯片，以年均65%的增速，產值規(guī)模已達15億元。創(chuàng)始人趙善麒相信“宏圖之志，成于細微”。

微億智造深耕多年，自研AI圖像感知技術進行高精度、快速外觀缺陷檢測，幫助兩千多家工廠實現智改數轉，獲得工業(yè)AI質檢解決方案全國前四的市場份額，詮釋“始于微而終成億”。

游客在常州中華恐龍園內休閑游玩(2023年12月24日攝)。受訪單位供圖

常州人不怕從小做起，甚至可以從無做起。原本旅游資源并不豐富，“無中生有”打造恐龍園等A級景區(qū)41家，2021年以來，文旅項目投資位居全省第一，旅游接待總人數位列全省前列。

巷陌尋常，在江南意蘊的接續(xù)中，文脈沛然悠長。

常州人將季札視為祖先，與孔子并稱“南季北孔”的“南方第一圣人”三度“讓國退耕”，才有季子封邑于延陵。低調謙遜之千年遺風，至今從常州園林名稱可感——近園近乎似園，約園約乎成園，意園意之如園，未園尚未成園。

常州市青果巷歷史文化街區(qū)景色(2023年12月21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楊磊 攝

常州坐擁穿城而過的運河、奔騰入海的長江、山溫水軟的太湖——水，至柔亦至剛。生生不息的江南水韻孕育出儒雅謙遜但不乏剛直血性的城市性格。一條青果巷，區(qū)區(qū)幾百米，飛出了“江南第一燕”瞿秋白，“總想為大家辟一條光明的路”;張?zhí)��?ldquo;愿化作震碎舊世界驚雷”“謀將來永遠幸福”;“中國革命青年的楷模”惲代英“愿我的磷發(fā)出更多的熱和光”“利社會、利國家、利天下”。

幾位市民在常州市瞿秋白同志故居參觀(1月3日攝)。新華每日電訊記者 楊磊 攝

常州方言在吳語區(qū)里偏硬，自帶強悍和自信。從“季札三讓”到“常州三杰”，涌現一長串閃耀中國歷史的常州名人。“人民的數學家”華羅庚帶著因傷寒而落下殘疾的左腿，從初中文憑起步，27歲成為清華大學教授，每天只睡5小時才換來《堆壘素數論》的驚艷世界。“我本人的最大愿望就是工作到生命最后一刻。”華羅庚是毋庸置疑的天才，執(zhí)著與堅韌更寫滿一生。

如果將鏡頭再拉近一些，這份感動常在。橫山橋鎮(zhèn)五一村原黨委書記梅鶴康將曾經貧瘠的土地，打造成綜合實力穩(wěn)居全國前列的百強村。2014年正值“美麗鄉(xiāng)村”創(chuàng)建收官，他卻被診斷為喉咽癌，聲帶被切除，靠寫字板書寫交流。口里無言，心中有歌，梅鶴康生前移栽到村口、象征樸實初心的樸樹如今亭亭如蓋。

作為近代民族工商業(yè)的重要發(fā)祥地，產業(yè)培育上始終追求突破。常州人董才平創(chuàng)辦的中天鋼鐵，跨過長江“二次創(chuàng)業(yè)”，來到黃海之濱的南通，總投資千億元的綠色精品鋼項目僅用578天，就實現業(yè)界13年才能完成的施工進度;再到古淮河畔的淮安，精品鋼簾線項目當年開工、當年投產。

常州博物館不久前舉辦“三星眩耀——金壇三星村遺址特展”，一件史前文物“云雷紋陶豆”吸引大量參觀者駐足，這是國內目前所見云雷紋最早的實證。與此同時，考古人員仍在這件器物出土的常州三星村遺址現場作業(yè)，孜孜以求比良渚文明更早的確證。

“云雷在天，神于百物。”云雷紋有延綿不絕和生生不息之意。在一望無際的洮湖邊，校園內徜徉的河海大學學子會發(fā)現，這一古老紋飾就印刻在橋梁望柱的浮雕上;在開通不久的滬寧沿江高鐵金壇站，赴南京、上海出行時間縮短一半的旅客，抬頭可見被云雷紋裝點的站房穹頂。

知所來，明所往。5500年前，這一古老而神秘的圖案寄托了常州先民對自然的崇拜和美好生活的向往;邁入萬億之后，今天的常州人相信，山水之美激蕩創(chuàng)新之力，交通中軸必能左右逢源，常州終將駛向“國際化智造名城、長三角中軸樞紐”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