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什么?是順境時的乘風破浪，還是逆境時的勇往直前;是一日看盡長安花的意氣風發(fā)，還是“少年負壯氣奮烈自有時”的豪情;是陽光下炙熱的奔跑，還是大雨滂沱里的倔強……
不同經(jīng)歷的人有不同的青春，相似經(jīng)歷的人對青春也有不同的定義。五四青年節(jié)前夕，備戰(zhàn)2024年巴黎殘奧會國家游泳隊貴州籍運動員正在緊張訓練，在泳池里奮力一擊的他們，對青春有什么理解，如何定義青春。
從左到右依次為中國殘疾人游泳隊貴州籍運動員：何聖羔、蔡麗雯、劉道敏、楊洪、楊光龍、伍洪良、羅錦彪。圖為他們正準備入水訓練。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王華 攝
春夏之交的昆明，陽光普照，路邊的鮮花盛放，藍藍的天空透徹明亮。
昆明理工大學呈貢校區(qū)游泳館里撲鼻而來的味道提醒著進門的人：請按規(guī)定進入泳池。
昆明理工大學呈貢校區(qū)游泳館內(nèi)。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今天下午的重點是800米混合泳，過程中注意體會分段、感受自己的泳姿，在16個50里面注意速度。”教練周廣慈一進泳池就集合隊員布置起了當天的訓練任務。
下午，太陽變溫柔的時候，游泳隊7名中國殘疾人游泳隊貴州籍隊員開始了一天中最高強度訓練。
“快點，都快點!不要休息太久，趕緊下水!”高壯的周廣慈是游泳運動員出身，聲音堅實渾厚，站在泳池對面也能聽見他的催促。
教練周廣慈正在幫隊員楊洪戴泳帽。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隊員蔡麗雯快速給隊友何聖羔戴好了泳帽，羅錦彪、楊光龍、伍洪良、劉道敏穿戴好游泳設備后，陸續(xù)進入泳池。
準備、起游、沖刺、觸壁、掉頭、沖刺、觸壁……在一句句鏗鏘有力的“誒，走!”中，7人在教練指導下改進動作，在重復中保持速度與動作質(zhì)量，水花跟著他們有力濺起、飛揚。
中國殘疾人游泳隊貴州籍運動員正在訓練。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其實練游泳是很枯燥的，不能聽音樂、不能說話、不能走神，同樣的池子、同樣的泳道，每次重復游幾個小時。”周廣慈說，這7名貴州籍隊員中最小的19歲，最大的30歲，對有些隊員來說，或許這是最后一次參加奧運會。
隨著最后一個訓練科目結(jié)束，7名隊員結(jié)束了一天的訓練。
從左到右依次為中國殘疾人游泳隊貴州籍運動員：楊光龍、伍洪良、劉道敏、蔡麗雯、何聖羔、羅錦彪、楊洪。圖為他們結(jié)束訓練準備回宿舍休息。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作為運動員，他們在有限的職業(yè)生涯里用無限的激情和熱愛，書寫著自己的青春答卷。
青春是什么?該如何定義自己的青春?
他們第一次面對這樣的提問，認真思考、回憶自己的青春與年少，說出了自己的答案。
楊洪，2000年3月出生，中國殘疾人游泳運動員。
2023年10月26日，楊洪獲得杭州第4屆亞殘運會游泳男子100米蛙泳-SB6冠軍。
他說：“青春是，蛻變。從鄉(xiāng)道到泳道，我重拾了面向未來的信心。”
“我10歲的時候因為意外受傷失去了手臂，我們當?shù)貧埪?lián)知道了之后就推薦我去學游泳，12歲左右開始接觸游泳直到現(xiàn)在。”楊洪說，自己剛受傷的時候，在家還是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以前穿衣服都不敢把殘疾的手露出來。后來進入游泳隊之后，看到身邊的哥哥姐姐都是殘疾人，就慢慢接受了。”
第一次見到楊洪的人都會被他陽光的笑容感染。其實“話少”是隊友對楊洪的統(tǒng)一評價，他總是用很簡潔的話語表達自己的想法，教練對他動作提出建議的時候他總是在認真聽、思考，再執(zhí)行。
楊洪正在認真聽教練周廣慈布置任務。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年少的楊洪就像被火燒過的春草，但“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楊洪在受傷前就會游泳，所以對他來說，最難的不是游泳，而是重塑自信。
2016年，16歲的楊洪第一次參加殘奧會，在巴西里約熱內(nèi)盧的泳池里，他以1分20.21秒的成績獲得了銅牌。
楊洪正在訓練。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第一次參加這種大賽就獲得了第三名，那刻我很開心。”楊洪說從那次以后，自己的信心有了很大提升。
在泳隊的12年，楊洪無數(shù)次比賽中找到了努力的意義與方向，在與隊友的相處中學會了獨立生活，“這些經(jīng)歷讓我覺得青春是蛻變，我變得更有信心了。”楊洪說。
蔡麗雯，1998年10月出生，中國殘疾人游泳運動員。
2021年，在東京殘奧會女子100米仰泳S11級獲得金牌;
2021年9月，被授予中國青年五四獎章、全國三八紅旗手稱號;
2023年10月，蔡麗雯獲得杭州第4屆亞殘運會女子100米仰泳S11級冠軍并打破亞殘運會紀錄、女子200米個人混合泳SM11級冠軍。
她說：“青春是，不后悔。堅持你所選擇的，選擇你所堅持的。我從沒想過，沒有游泳會怎樣。”
“青春是什么?對我來說應該是不后悔吧!”蔡麗雯說自己從來沒有想過如果自己沒有游泳會怎么樣，“現(xiàn)在重新再去選擇，我還是會做同樣的決定。并不會想如果換了別的路會怎么樣。”
2歲時被查出患有視網(wǎng)膜色素變性，雙眼失明的蔡麗雯在12歲進入游泳隊，從孩童(新手)到世界冠軍，她付出了許多。
蔡麗雯正在訓練。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多年的游泳讓蔡麗雯腰傷不斷，但在一遍又一遍的速度練習中，她沒有因為病痛放慢過，總是盡力游到最快。
蔡麗雯說這次訓練期間，鼻炎也一直反復，不過腰傷經(jīng)過治療也好了一些。
游泳14年以來，經(jīng)歷過無數(shù)次比賽的她拿過世界冠軍、打破過世界紀錄，但她最驕傲的還是拿到了2020東京殘奧會仰泳S11級金牌。
訓練結(jié)束，蔡麗雯正在和隊友聊天。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除了是運動員，蔡麗雯還是遵義市特殊教育學校教師，如果退役回到校園上課，會教什么給學生?
她說，獨立。
通過游泳，她認識了許多人、去過很多國家，體驗了與同年齡段孩子不同的生活。蔡麗雯說，獨立是走進世界的第一步，“希望他們不要把別人的幫助當成理所當然，而是學會自己獨立解決問題。”
何聖羔，2005年1月出生，中國殘疾人游泳運動員。
2023年10月25日，在杭州第4屆亞殘運會女子50米蝶泳S6決賽中獲得季軍;
2023年，英國曼徹斯特世界游泳錦標賽女子個人混合泳200米SM5決賽中獲得冠軍。
她說：“青春是，奮斗。奮斗才有更美好的生活，才能做我喜歡做的事。”
今年19歲的何聖羔是游泳隊里最小的隊員，進入泳隊也才9年，但她在教練周廣慈眼里是一個很有潛力的隊員。
10歲那年，何聖羔參加選拔被選中進入游泳隊，“當時那個林教練說他一眼就看中我了，說實話我也不明白看中我哪里。”何聖羔說話的語氣里總帶著19歲的熱烈和活潑，“但是我還是很感激他，是他帶我走進了泳池。”
正在訓練的何聖羔。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何聖羔第一次下水時非常害怕，那時的何聖羔害怕是因為失去雙臂而擔心自己在水里沒有支撐，“真的特別怕，教練把我提到水里，我站在原地不敢動。當時游泳館館長送了一副游泳鏡給我，教練給我戴上以后讓我慢慢進入泳池感受。”
“哇!你看見了嗎?她雖然沒有雙臂，但是下肢肌肉好發(fā)達，像魚一樣!”泳池旁正在學習游泳的學生看到泳池里的何聖羔游泳忍不住贊嘆。
讓人贊嘆的不僅是她游泳的身姿，還有她獨立生活的能力。何聖羔現(xiàn)在用腳吃飯、喝水、拿東西……
正在等待訓練開始的何聖羔。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剛進游泳隊的時候什么都需要別人幫我，心理上也不太能接受用腳吃飯。但時間久了還是覺得靠自己才能提高效率。”何聖羔開始跟隊里的哥哥學習用腳吃飯、開水杯喝水，獨立生活是她最大的收獲。
如果未來一定要有夢想，那何聖羔的夢想就是不斷奮斗，“奮斗才能有更好的生活，我才能在退役以后去嘗試做我喜歡的事。”
劉道敏，1999年3月出生，中國殘疾人游泳運動員。
2019年，英國倫敦世界殘疾人游泳錦標賽女子SB6級100米蛙泳項目，以1分29秒87的成績刷新該項目的世界紀錄;
2020年4月30日，被授予貴州青年五四獎章;
2023年10月26日，杭州第4屆亞殘運會游泳項目女子100米蛙泳-SB6決賽，以1:36.68的成績獲得第一名，并創(chuàng)造新的亞殘運會紀錄(APGR)。
她說：“青春是，無所畏懼。從泳道到賽道，游過14年。我的青春就是無所畏懼向前沖。”
“小不點”是劉道敏的外號，她小小的身體里總是蘊藏著大大的能量。
2010年，黔南州選拔殘疾人游泳運動員參加省殘運會。在殘聯(lián)推薦下，不會游泳的劉道敏經(jīng)過一星期的訓練以后就留在了黔南州游泳隊，從這以后，劉道敏再也沒有離開過泳池。
劉道敏正在訓練。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14年以來，劉道敏都要自己保持著當初參加選拔時的無所畏懼。
“那時候就是覺得好玩，周圍都是認識的哥哥姐姐，跳進水里不知道害怕，就跟著一起玩水、一起游泳，在不知不覺中就學會了游泳、游到了現(xiàn)在。”劉道敏說，所以她覺得青春就是無所畏懼，就是因為那份無所畏懼我才收獲了現(xiàn)在的一切。
訓練結(jié)束的劉道敏。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劉道敏從青春一路走來，對自己的人生有了更清晰的規(guī)劃。如今，在北京體育大學學習的劉道敏說，自己在游泳、訓練之余都會跟進學習課程，“我對英語最感興趣，想好好學習，退役了就去旅游，第一站想去海邊，還想開一個自己的小店。”劉道敏說，“這些年都在比賽，出國也是為了訓練或比賽，沒有好好看過這個世界。”
伍洪良，1994年8月出生，中國殘疾人游泳運動員。
2023年10月，獲得杭州第4屆亞殘運會男子100米蝶泳S8級冠軍。
他說：“青春，是堅持。心里有一個目標，從10歲、20歲、30歲，再到未來，一直到游到海水變藍。”
“我想每個運動員心里都有一個目標吧，我希望在今年巴黎殘奧會上實現(xiàn)我的目標。”伍洪良從10歲開始游泳，到今年已經(jīng)游過20年。
很少有人在泳池里能堅持20年，伍洪良從換氣、打腿開始學習游泳，他還記得他在學習第一個泳姿——蛙泳的時候，喝了很多泳池水，“喝了一個月吧，差不多能游幾百米了。”伍洪良說，自己現(xiàn)在主要是參加蝶泳比賽。
正準備入水訓練的伍洪良。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從蛙泳到蝶泳，腿和手的動作都有所不同，他用了一些時間磨合感受轉(zhuǎn)換，“現(xiàn)在蝶泳技術各方面又重新改進了，需要時間重新磨合突破以前的自己，希望到比賽時候能保持之前的狀態(tài)。”伍洪良說，現(xiàn)在自己比以前心態(tài)更平和了，“只要我盡力就行，但是心里的目標一直激勵著我。”
2023年10月，伍洪良獲得了第四屆亞殘運會男子100米蝶泳S8級冠軍。“當時比完賽，也不知道自己拿了第幾名，就看到屏幕上自己的成績排在第一，感覺有點不可思議。”在伍洪良看來，那時候同級別國家隊隊員都很優(yōu)秀，所以拿第一名覺得很驚訝。
正在訓練的伍洪良。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正是這個成績，給了伍洪良繼續(xù)游下去的勇氣，讓他的堅持有了希望。“不容易”是他給自己這20年的評價，“一般堅持20年都不容易，很慶幸自己堅持下來了。”
正是伍洪良的堅持，讓他不僅有了成績的突破，也有了靠近目標、為目標努力的機會。
中國殘疾人游泳隊貴州籍運動員與帶訓隊員(左四)合影。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日升月落。伴著朝陽，7人又開始了新一天的訓練，今天的訓練主要是速度訓練，每個人拼盡全力游到終點只有十幾秒時間休息，哨聲一響，他們好似開弓的箭又向?qū)Π队稳ァ?/p>
“教練，我現(xiàn)在能不能直接沖試試?”
“能啊，管這么多干嘛，就是沖!就是干!”周廣慈的這句話在游泳館里回蕩著。
中國殘疾人游泳隊貴州籍運動員訓練結(jié)束后。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陳祖嘉 攝
泳池窗外的樹在風的吹擺下長出綠葉生出枝干，有了生命的樣子，人也是在這樣的搖擺中堅定成長，結(jié)出沒有遺憾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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