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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花潔白如雪

2021-11-04 09:06:44 來源:市場星報   編輯:田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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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多是在傍晚時分到旱地摘棉花。一是白天忙于侍弄稻田的秧苗,抽不開身;二是等日頭松了些,太陽太緊,葉子曬得太焦脆,容易和白花花的棉絮混在一起,摘不干凈。摸著黑,母親挎著大竹籃一身疲憊地回了家,她斜靠在木椅上,也不說話,只是大口大口地灌著水。“餓了吧,等下我來炒菜!”她的聲音不太,還喘著氣。我走了過來,給她遞上毛巾擦擦汗,這才發(fā)現(xiàn)她左邊手臂上勒出一條深深的血印子。一籮筐棉花,可不輕!

吃完晚飯,母親快速地洗刷好碗筷。我三下五除二地做完了作業(yè),母親便許諾我摘了多少棉花,會給我多少獎勵。我把銹跡斑斑的文具盒在母親面前晃了晃,“都用了三年啦!”我大聲嚷嚷,以示不滿。“買,買!賣了棉花,就給你買。”說時,母親并不看我,還是頭都不抬地摘著棉花。那時黑白電視正放著香港電視劇《香帥傳奇》,我一邊摘著棉花,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精彩的武打場面。二集電視放完了,看了母親摘了滿滿的一大筐,我才剛剛墊滿竹籃子底部。

“啊,困死了!”我哈欠連天。

“洗洗睡吧。”

“媽,那你什么時候睡?”我揉著眼睛問道。

“還有一點,摘完了再睡!”

“媽,明天再摘吧!”我轉(zhuǎn)著身子,準備回里屋了。

“唉!你爸不在家,我是里里外外只有一雙手啊。明天還有明天的事,你先睡吧。”母親關(guān)掉了電視,昏黃的燈光下,母親簇著頭,佝僂著身子,把我剛才沒有摘干凈的棉桃又用力地扣了扣。我只顧著看電視,摘的質(zhì)量也不過關(guān),母親還得挨個地找夾雜在棉花當中的枯碎葉。有時我一覺醒來,看見母親還沒睡,眼圈紅紅的。

無數(shù)個這樣的夜晚,母親早已習以為常了!等攢夠百八十斤棉花,母親便挑到街上的收購站,這是頭批的棉花,質(zhì)量最好,價格自然也就最高。棉花是按等級收的,最上等的三元,二級的二塊八,最次的二塊五一斤。驗收的人從里面抄起好幾把棉花,都是和筐口的一樣干燥、潔白、飽滿。母親的棉花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一個樣。母親從不將殘瓣、黑頭塞在里面“以次充好”,她的棉花,總是賣得快,價格也賣得高。接過錢,母親把整的疊好,卷起來,放到平時不常帶的布錢包里。余下的零錢角票,買一些生活日用品:牙膏、牙刷、洗衣粉、肥皂、鹽巴、醬油醋之類,當然我心心念念的文具盒也在采購之列。在我的一再央求下,母親偶爾還會割上斤把豬肉,說是給我殺殺饞!前些日子,天氣干燥,母親嘴唇干裂上火了,我便慫恿母親買瓶梨子罐頭,祛祛火。其實我心里也在打著小算盤,母親一般只喝梨子水,大塊的梨子肉自然歸我啦,那口味當然要比村口那棵矮梨樹上結(jié)的果子好得多。

記得有年雨水多,好多人家收摘不及時,棉花成色差,總像染著一層灰,摸起來也不軟和。鄰家王嬸的女兒年底出嫁,急得老夫妻倆團團轉(zhuǎn),在哪兒弄好棉花呢?按照老家的風俗,姑娘出嫁,娘家人是要陪嫁幾床被子的!知道了王嬸的來意,母親便勻了她50多斤棉花。“哪能要錢呢,鄉(xiāng)里鄉(xiāng)親的,再說我也是看著小侄女長大的。算是借你的,總行了吧!”母親笑著說。王嬸這才把錢塞了回去。王嬸一家連聲道謝,說真是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

如今老家水稻已大面積種植,實現(xiàn)機械化操作,但棉花還不行,費的是功夫,花的是時間!進城后,母親也早已不種棉花,一到棉花上市的季節(jié),母親總央著我,陪她回老家看看。“貧寒的歲月,多虧了那些棉花啊!”母親常喃喃自語。我挽著母親的胳膊,忽然發(fā)現(xiàn)她頭上的白發(fā)也像棉花般潔白、溫暖,卻又隱隱地讓我睜不開眼!

安徽合肥 吳中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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