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當?shù)貢r間29日公布三季度GDP按年率大增33.1%，白宮經濟學家拉沃格納（LaVorgna）稱贊這代表著美國經濟的“V”形反彈。但實際上，美國經濟正在上演的是一場“K”形復蘇，遠沒有數(shù)據(jù)看上去那么樂觀，反而意味著經濟和社會更大的分化。
冰火兩重天
美國目前的經濟是典型的冰火兩重天，不同行業(yè)和不同群體會有完全不同的感受。
大型科技公司以及高薪專業(yè)人士似乎已經適應“疫情經濟”，甚至比以前的日子更好過，哈佛大學的研究團隊發(fā)現(xiàn)，高薪就業(yè)崗位已經恢復到疫情前的水平，對于他們來說經濟衰退已經結束；低收入群體則是另一番景象，與疫情前相比，低薪（年收入低于2.7萬美元）崗位已經流失20%，而且未見恢復的跡象。所以，對當前經濟復蘇最形象解釋就是，一部分人在上樓梯，而另一部分人則在下樓，構成了一個大寫的“K”（下圖），也就是很多專家稱的“K”形復蘇。
分化的原因在于，低薪人群主要從事服務業(yè)等受沖擊較大的行業(yè)，很難再恢復工作。行業(yè)影響從股價上可以一目了然。截至上周，過去12個月美股標普500指數(shù)中表現(xiàn)最好的是半導體巨頭英偉達公司，最差的是美國最大的頁巖油生產商西方石油公司。道瓊斯的數(shù)據(jù)顯示，今年迄今為止，能源行業(yè)的收入縮水約1607.5億美元，科技公司的收入增長了314.7億美元。大家雖然一起進入衰退，但高科技、軟件服務、零售等行業(yè)觸底后快速反彈，而旅游、娛樂、酒店、食品等行業(yè)仍在探底（下圖）。
△圖片來源：美國商會
經濟衰退還給不同規(guī)模的企業(yè)造成了非對稱打擊，小企業(yè)目前境況最差。哈佛大學的研究表明，與疫情前相比，小企業(yè)的總收入下降了23％以上。問題是，小企業(yè)解決了美國私營部門一半以上的就業(yè)，特別是服務業(yè)崗位。聯(lián)邦政府已經花費了近5000億美元為小企業(yè)提供補貼和貸款，但是僅將就業(yè)率提高了2.4%，這意味著每拯救一個崗位，就要花費納稅人37.7萬美元，可謂是“昂貴的救贖”。
另一塊市場的冰火兩重天則暗示著變局后的財富再次集中。
據(jù)房地產經濟網站Redfin統(tǒng)計，第三季度，美國豪宅銷售同比增長41.5％，是自2013年以來的最大漲幅。中等價位房屋的銷售額僅增長了3％，經濟適用房的銷售額則下降了4.2％（下圖），顯示“疫情經濟”對窮人的打擊更大，也赤裸裸地展示著富人的財富增值。據(jù)《福布斯》最新統(tǒng)計，美國最富有的400人身家已達到創(chuàng)紀錄的3.2萬億美元，比一年前增加了2400億美元。前20人的財富總和為1.3萬億美元，同比增長21％。（注：豪宅通常指各地市場售價最高5%的住宅）
財富轉移加劇代際分化
“K”形經濟復蘇影響的不僅是行業(yè)，更是財富的分配，導致代際差距越來越大，這為美國社會變革埋下了更深的伏筆。
根據(jù)美聯(lián)儲的數(shù)據(jù)，1981年至1996年之間出生的“千禧一代”已成為美國勞動力的最大組成人群，他們占總勞動人口的35%，但是僅占有4.6％的財富。相比之下，出生于1946年至1964年的“嬰兒潮一代”控制著美國53％的財富（下圖）。這并不單純是因為老年人比年輕人積累了更多財產。1989年，嬰兒潮一代的年齡與當今千禧一代的年齡相仿，但當時他們卻占有美國21％的財富，幾乎是目前同齡人的五倍。這意味著，三十年來，財富一直在向某些人群集中，并固化下來。
富者越富，很重要的原因在于美國經濟的金融化。如果單看股票漲勢，美國股市肯定是最早走出經濟衰退的。三大股指從5月份起就再次開啟了瘋狂上漲模式，與實體經濟分道揚鑣，成為“K”形復蘇的典型標志。
但是，千禧一代“完美錯過”了過去幾個月，乃至十年來美股上漲帶來的財富增值機會，因為他們的證券投資資產（證券及投資基金）僅占總量的2.2％，而嬰兒潮一代的證券投資卻占到55.3%（據(jù)美聯(lián)儲數(shù)據(jù)）。
不僅如此，千禧一代的負擔也遠比前輩沉重。在1980—1981學年期間，美國私立大學學費相當于如今的1.7萬美元，公立大學為7900美元，包括學費、雜費和食宿（據(jù)美國大學理事會）。但到了千禧一代上大學時，學費已經大幅上漲。2019—2020學年，相應的費用已經比20世紀80年代翻了兩倍以上。這導致4400萬美國人背負了1.6萬億美元學生貸款，大多屬于千禧一代和更年輕的“Z世代”。而且，美國19至34歲成年人也是沒有醫(yī)療保險最多的一群人，這使他們在疫情中面臨更大的風險。
從財富分配的角度衡量，嬰兒潮一代是“人生贏家”，而千禧一代則是“失落的一代”。6月以來，大量年輕人，特別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年輕白人加入抗議活動，一方面是反對種族歧視，另一方面也是對自身處境的不滿。他們要求改革現(xiàn)行社會制度的欲望強烈，也是左翼最堅定的基層力量。
更為重要的是，千禧一代及之后的年輕人種族構成更多樣化，到2030年，50歲以下的美國人中，白人所占比例將下降到49.7%（據(jù)布魯金斯學會）。因此，目前持續(xù)加劇的代際分化可能改變美國未來的政治版圖。布魯金斯學會研究員威廉·弗雷認為，與上世紀六十年開創(chuàng)民權立法的社會運動不同，今天的運動發(fā)生在根本性的人口結構轉變之際。多樣性不僅是年輕人的未來，而且是美國的未來。
（ 記者 王逢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