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國時期安慶飲馬塘看守所,張璋和中共安徽省委原書記王步文都曾關(guān)押在這里,現(xiàn)不存
哥哥張樞和的信中寫到張曉天就義情形:到東門外一路唱黨歌至刑場,路上人均為惋惜,士兵亦嘆息……
張曉天寫給母親的信,封面蓋有監(jiān)獄“檢閱”章
張曉天
在安慶舉行的張曉天家書展
從合肥到安慶,溫家書思故人,哀傷盈眶,淚濕紙巾。我在悲愴氛圍中冥想,我從記憶長河里追尋張曉天,一個如鄒容所說的“革命軍”——八十四年前,你視死如歸,正氣凜凜,偉岸身軀是大寫的人;八十四年了,你音容宛在,歷久彌新,生生充滿精氣神!
你1906年生于合肥西鄉(xiāng),系出名門,曾祖是淮軍第二號人物、兩江總督張樹聲。到你這一代,后置輩分,譜名張鼎和,學名張璋,化名張曉天,立志破曉改天,名如其人。張元和、張允和、張兆和、張充和是你的“嫡堂姐妹”,才媛耀星漢,芳名爍古今。你的輾轉(zhuǎn)求學路,從家鄉(xiāng)合肥到天津,讀南開再投黃埔,爾后赴日本,歸來上輔仁。你 19 歲入黨,投身革命,以筆作槍,救亡圖存。你與“未名社”的韋素園、韋叢蕪、李霽野、臺靜農(nóng)等,以安徽同鄉(xiāng)的身份,聯(lián)合曹靖華、范文瀾等進步人士和作家,籌備北方“左聯(lián)”,組建文學新軍。你當選執(zhí)委,擎旗打頭陣,激情如火噴。
你回家鄉(xiāng)干革命,位于后大街龍門巷內(nèi)的張公館,已容不下你志存高遠的心。留過洋的“四少爺”居然輕裝短打到鄉(xiāng)村,發(fā)動貧雇農(nóng)“鬧翻身”。你多方募集款項,支援鄂豫皖蘇區(qū)紅軍。你又鼓動西鄉(xiāng)村民,抗交“皇糧國稅”,抵制拉夫抓丁。槍桿子里面出政權(quán),你組織游擊隊,民團奪武器,意在星火燎原,扭轉(zhuǎn)乾坤。你到張新圩尋故訪親,又佯裝肚子疼急需進城看病,把看家護院的十多支長短槍偷藏在充作擔架的涼床下,捎帶出圩門。大伯父豈能容忍?抓捕你意欲“大義滅親”。你的母親和妻子費了老大勁把你贖出,可是你還不“安分”,輾轉(zhuǎn)滬上和宜城,宣傳馬列,際會風云。
你于1936年在安慶又一次被捕,牢門深深。敵人嚴刑拷打,你卻守口如瓶。當局軍事法庭按“危害民國緊急治罪法”判你死罪后,你在香煙盒上遺言妻子吳昭毅:“教育我兒,繼承我志,代我收尸,勿告我母”,真乃從容慈仁,淡定堅貞。死期臨近,你接連寫下十多封絕筆家信,充滿俠骨柔情。你的六弟描述你 9月 8 日由飲馬塘看守所赴刑場,經(jīng)孝肅路、黃家獅、小柵子,“到東門外一路唱黨歌”,記錄了你慷慨赴死的屐痕。劊子手用腳踹試圖讓你下跪,“四哥云大丈夫男子漢是不跪的!怦然一聲,彈從腦后穿過前額……”你壯烈犧牲,年僅30歲。真乃砍頭不要緊,只要主義真!
你生前在四姐妹的眼中,就是“我們張家的英雄”。“忽然天外飛來”九如巷,仆仆風塵。她們稱贊你何止是“美少年”,何止是“英俊”,簡直就是古希臘宙斯之神,救世拯民。兆和問:“要不要錢用,冷不冷?”充和夸:“你真英雄!你進過幾次監(jiān)獄?”你答:“不稀奇,我還進過日本監(jiān)獄呢!”大有“我不入、誰入地獄”的決絕之心。她們聽說你受了不少酷刑,灌過辣椒水,上過老虎凳,但你卻樂觀豁達,生死置之度外,奮斗不忘初心。你的殉難,令人肅然起敬,也驚動了姐夫沈從文,“世界好一點,就得有人跳火坑”,他以你為原型創(chuàng)作的小說《大小阮》,感天撼地,一往情深。
信念如磐,壯志凌云,字里行間,意切情真。令人欣慰的是,新近發(fā)現(xiàn)的你就義前寫于獄中和就義后親屬們寫的這批數(shù)十幀家信,收藏者張慶已經(jīng)捐出,將永久展陳于剛落成的安慶市博物館新館,昭歷史,勵后昆。你長眠于合肥西郊,浩氣長存。正是:青山英烈在,把酒慰忠魂。陌上花草伴煙雨,心香一瓣祭故人! □ 戴健/文 張 慶 彭鈞生 /圖 據(jù)《安徽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