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冬天,每當冷冽的清晨、干澀的午后和寂寥的黃昏從淮河大橋上經過時,總覺得橋下的淮灣在做著一個夢,一個關于飛雪的美夢。
嚴冬早已奪走淮灣的綠色,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而雪卻來意姍姍,“踏雪尋梅”的浪漫與詩意暫不可求,只好把對雪的渴盼深藏于心海深處,在記憶中品味淮灣飛雪的神韻。
收割之后的淮灣顯得格外平靜空曠,裸露著的褐色土地于疲倦中透出幾分慵懶,嬌嫩的麥苗為它披上一層淺淺的綠紗,村莊安靜地臥在遠處。雪將落未落之時,靜靜的淮灣流露出歡喜的表情,鳥雀飛來飛去、嘰嘰喳喳地傳遞著雪的消息,河水也流動得歡快些。鉛云越來越厚重,雪,終于來了!初如柳絮,漸似鵝毛,刷刷似數蟹行沙上,紛紛如亂瓊堆砌間。很快便是一片銀白,天地不分,只有大朵大朵的雪花紛紛揚揚地飄落。
在我的感覺中,淮灣的雪格外美麗,我經歷過北方的雪,北方的雪過于爆脾氣兒,說來就來,呼呼啦啦、風卷殘云、摧枯拉朽,那感覺,肅殺多于美麗;我也曾見過南方的雪,南方的雪過于溫柔,來時猶猶豫豫、去時藕斷絲連,且多半夾著雨,不純粹、不清爽、不暢意。而家鄉(xiāng)淮灣的雪,總是那么善解人意,總是那么詩情畫意,總是那么充滿生機與靈性。還記得淮灣飛雪的那年清晨,大朵雪花如玉色蝴蝶在天地間翩翩起舞,我和伙伴們堆雪人、打雪仗,一個個潔白的雪球在空中來回穿梭,我們在無邊的雪野上歡笑奔跑,盡情擁抱這大自然的禮物、純潔的童話;還記得淮灣飛雪的那年黃昏,我和他相約去淮河岸邊踏雪,那天的淮灣多么晶瑩剔透,村如玉簇,林似銀妝,麥苗兒在松軟而厚實的雪被下做著溫柔美夢,河水也比平日乖覺。白雪皚皚的田間小道上,一雙傻傻的年輕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在這銀裝素裹的世界里歡欣舞蹈,兩串深深淺淺的足跡印在潔白篇章里;還記得淮灣飛雪的那年夜晚,我坐班車經過大橋,看到了只有畫上才有的雪景:夜色如漆,近處是覆蓋著厚厚雪被的麥田,遠處是籠罩著燈火和風雪的村莊和樹林,淮河在雪的映襯下幽暗深沉,撈砂的大船被雪勾勒了一遍,靜靜地浮在河面,橘黃色燈光從窗戶和門縫里透射出來,給這黑白交錯的世界平添一絲暖色調,讓我想到那個曾和我一起相約踏雪的人,如今正守在燈下等我回家。
淮灣雪夢,是繁華落盡后仍然保留在我們內心深處的一份單純的美、極致的靜和憂傷的牽掛,伴隨、凈化、溫暖我們一生。
淮南 趙聞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