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四子越來越喜歡畫畫了。如果說達·芬奇是從畫蛋開始練起的,小四子就是從畫西紅柿開始練起的。小四子喜歡吃西紅柿,那個夏天,她天天都要畫西紅柿,畫到她滿意時,她就將西紅柿圖畫貼在廚房的墻上。廚房在屋外,門一開,作為隔壁,我家人也天天都能和這樣的圖畫照面。那圖上水靈靈的西紅柿引誘著我們天天都想吃。
她媽媽和我媽媽在一個車間同一個小組上班,傍晚她倆常常一起下班回家,菜場是必經之路,她倆每次都會很自然地一起向西紅柿走去。菜農一見有人走過來就大聲吆喝,便宜啦,賣完就回家吃飯啦。于是經過一番討價還價,她倆準各自提著一尼龍兜的西紅柿回來了。那個夏天,我們家就是吃著西紅柿走過來的。我真不知道達·芬奇畫蛋時,他是否頓頓吃雞蛋。
到了秋天,小四子開始畫蘋果。她畫了一張又一張,卻沒有貼出來,而是將它們放在抽屜里,好像它們犯了什么錯誤,都要在那里面反省思過。過年時,我得到一只很特別的蘋果,它不僅又大又紅,中間還有一塊月牙狀的綠色,漂亮極了。我將它拿給小四子看,小四子眼睛一亮,頓時來了靈感。第二天,我看見她家廚房里貼出了一張?zhí)O果圖,蘋果上還有一只清澈明媚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我,我立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仿佛整個世界都沉浸在蘋果的芬芳之中。我被小四子的想象力所折服,便慷慨地將舍不得吃的蘋果一分為二,和她一起分享。小四子則視我為知音。
隨著畫功的長進,小四子開始背著小畫夾寫生了。作為知音,有時我會陪著她一起去,她畫畫,我看書,好不愜意。記得八月的一天,在郊外,她畫完后,我倆準備回家,可不知怎么搞的,我倆轉來轉去迷路了。當我倆來到一條水渠邊時,又累又渴的小四子看著樹蔭下慵懶的水流喃喃地說,這多像咱家的冬瓜湯啊。話音剛落,土路旁的一塊毛豆地里“呼”地一下站出來一個農婦,她哈哈大笑,顯然她被小四子的話逗樂了。她望著滿頭大汗的我和小四子,問明情況后,忙帶我倆去她家的院子,又是端水,又是遞葡萄,像招待客人一般熱情,還急匆匆地出去找人給我倆帶路回家。
院子靜了下來,角落里鮮艷的美人蕉與狗尾巴草并排站著,一動不動,像等待著一場盛大演出。我正邊吃葡萄邊胡思亂想著,忽然“噗”的一聲,一只小鳥從外面快速地飛進堂屋,風風火火的,我倆好奇地跟著跑進屋子,看見屋梁下有一個鳥窩,是用泥巴混合著草莖筑成的,口子向上,里面有四只雛鳥張著小嘴唧唧唧地叫著,它們在干什么?這么想著,又一只小鳥飛了進來,它迅速地將嘴里的食物喂進雛鳥的小嘴里,呵,原來是小鳥在給雛鳥喂食。是小燕子!我和小四子還是第一次和小燕子們歡聚一堂,禁不住拍起手唱了起來,那兩只小燕子撲棱著翅膀在我倆頭上優(yōu)雅地舞蹈了一陣,然后又雙雙斜飛出去……一會兒,那位農婦帶了一個少年進來,他笑嘻嘻的,要幫小四子背著小畫夾給我倆帶路,可是,我還想玩一會兒,小四子更不想走,她要再仔細觀察小燕子……后來,小四子每年都要去農婦家那里寫生。
小學快畢業(yè)時,幾所廠子弟小學聯(lián)合舉辦一次繪畫比賽,小四子獲得了一等獎,她畫的是幾只燕子圍著一艘即將航行的小船在飛翔,天空遼闊,河流舒緩……畫名:檣燕語留人。
安徽合肥 胡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