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時(shí)分,登白馬山。彼時(shí),夕陽依山盡,夕陽的金粉,漫天遍野。漸漸的,夕陽滑落到天的邊緣,深藍(lán)的天空中布滿了白色、紫色、橘紅、金色的晚霞,似天女散花,又似一塊巨幅蠟染裝扮天空,而在夕陽映照下的白馬山則顯得分外嫵媚。山上樹木茂密地生長著,遠(yuǎn)遠(yuǎn)望去,整座山仿佛鋪上了一塊闊而大的綠色絨毯,深深淺淺,明明暗暗,從山頂垂落下來,牽引著你想上去用手輕柔地?fù)崦?/p>
順著山路往里走,深綠、淺綠的樹葉擁擁擠擠,像在爭著采上一縷霞光,為自己披上一件彩衣,在夕陽里風(fēng)情萬種。一棵巨大的桂子樹,蓬勃,壯闊,直直立在山路中央,一樹的細(xì)碎小花,像極了愛熱鬧的孩童,前呼后擁翹望著夕陽在天際邊的舞步。做了窩的鳥兒,紛紛趕回,嘰嘰喳喳,為夕陽奏著舞曲。時(shí)至初秋,波斯菊、扶郎花,依然爛漫。一朵朵白色的茉莉,低眉斂目,靜靜開。喇叭花則是開得驚心動(dòng)魄,藍(lán)色、紫色、粉白,在山里人家的籬笆、屋頂牽繞纏綿。微風(fēng)習(xí)習(xí),桂花的香濃膩起來,加上摻拌著各色花香,白馬山氤氳的香氣,被霞光收籠到夕陽腳下,感覺她的舞步也芳香迷人了。
山路的兩側(cè),種茶,茶樹長勢旺盛,雖已過了采茶季,茶農(nóng)仍彎腰鋤草,嘴里哼著樸素的山歌,不由想到,一盞清茗不是那么容易得來的。一只奶黃色的短毛狗,慵懶地趴在山路邊,一動(dòng)不動(dòng),安靜地看著主人干活。茶園下方是一片寬闊的水域。波光漣漣,水波蕩漾,兩只白鵝鳧在水面,悠閑、自得。成群的野鴨,在水里嬉戲,飛起,劃出一道黑色的弧線,旋即落下,漾起圈圈漣漪。岸邊種柳,飄飄拂拂,搖曳多姿。一人臨水閑釣,不時(shí)抬眼向著夕陽發(fā)呆,是怕辜負(fù)了這夕陽吧。一汪水,倒映著裹一色綠衣的柳,倒映著絢麗斑斕的晚霞。夕陽,暈染了這一池的水。忽聽“噗”“噗”的聲音。抬眼望去,幾只白鷺從一棵高高的樹上飛起,排成一字形,又輕輕落到另一棵樹的枝頭,枝葉輕搖。我猜想,它們是把白馬山當(dāng)作庭院,把樹當(dāng)作秋千了吧,起起落落,在山水間,自在、閑逸。我靜靜地凝望著這些鳥兒,堅(jiān)定地以為它們在為這場宏大的舞劇喝彩。心生感動(dòng),是為這些普普通通、自由歡快的小生靈。
有溪從山上的泉眼涓涓流下,猶如一位仙氣飄飄的少女,扭動(dòng)腰肢,款款地,一路迎我而來。潺潺的水聲似哼唱一支山間小曲,奔流匯聚到山腳下的那方水塘。溪邊水草追逐著夕陽的影子,豐茂地長著。幾枝秋菊,在和夕陽訴說著心事。一簇簇睡蓮好似剛剛醒來,嬌柔欲滴,脈脈含情。從樹的縫隙中隱隱約約看見夕陽放緩了的舞步。行至半山腰,夕陽已沉,晚霞漸褪,天宇清澈明凈,白馬山靜謐如睡。“昨日繁陰在,鶯聲樹樹春。”山徑落葉繽紛,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撿幾片落葉,想留住一片葉的美麗。是幾聲犬吠,山后有村民晚歸的吆喝聲,夾雜著叮叮當(dāng)當(dāng)放物件的聲響,頗有“空山不見人,但聞人語響”之意境。時(shí)有機(jī)靈的小松鼠、小野兔,從林間躥出來。“嗖”,又鉆進(jìn)山林,不見蹤影。山蠻子藏在亂云深處,咕,咕咕,長一聲,短一聲,很有節(jié)奏。原本,鳥兒都是天生的音樂家呀。這山、水、樹木、夕陽,這些天地間的靈物,讓我迷醉。我一一看過,為之傾倒。
淺行漫步中,心靈得到了大自然的洗滌,變得溫暖而清澈。閉上眼睛吧,深吸一口氣,在山的懷抱,拋下世俗的繁華喧囂,享受片刻安寧。山下村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菜畦里的青菜、蘿卜、香菜,肥碩茁壯,隨手都可摘來吃。一壺茶,兩碟小菜,幾杯老酒,一所被夕陽暈著的小院,平凡的日常生活也就有了意蘊(yùn)悠長。一對白發(fā)老人,每日在夕陽里散步,身后跟著狗兒。任流年似水,花開花落,并肩攜手走過漫長的一輩子,不在乎老了容顏。這情景,每每感動(dòng)到濕了眼眶。喜歡一位作家說過的話,偶爾走慢一點(diǎn),讀一首詩,聽一首音樂,畫一幅小畫,陪光陰閑坐。極是。下山途中,我想到,有時(shí),我們需要的僅是對自己內(nèi)心空間的一種釋放,哪怕一小會(huì)兒,看云卷云舒,聽花開花落。
安徽肥東 吳蔚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