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xiāng)下的老屋鄰近公路,去年因擴建公路拆除了,剩下來老屋的部分屋基、禾場、菜地空閑著。媽媽對我說,地空著太可惜,你在鎮(zhèn)上上班,離家近,就抽點時間到那里種點東西補貼家用吧。我欣然答應了。今年春天,我利用周末到老家菜地翻挖起垅,又擇一個雨后土濕的日子去全栽上了紅薯藤苗。幾天后去看,那些薯苗兒竟一蔸蔸都開葉沁綠,全活了,想到秋后一個個大紅薯連綴著挖出來,我心里油然而生一陣歡喜。
對于紅薯,我是打小就喜歡的。小時候在農村,家里勞力少孩子多,每年糧食總不夠吃,爸爸媽媽就在老家灣子附近的山坡上、堰埂中、水庫邊,開好多荒地,開春栽上紅薯,秋收后補貼當糧。還記得我在七八歲時,有一個雨天,媽媽從外面抱好幾捆紅薯藤回來,全家人一起剪藤苗。媽媽一邊剪,一邊手把手教我們如何剪、如何栽。她說,擇剪的藤段不可太老也不能太嫩,手指甲可掐動的最好。插栽要淺埋斜插,這樣才便于紅薯生長時膨大,收獲時也好挖出。
孩提時代,在家鄉(xiāng)的野外,到處種著大片的紅薯。那些紅薯牽藤后,滿目蔥蘢,欣榮盎然,景色很是怡人。我們上小學的路經過六組蔬菜組,每年夏天,蔬菜組土屋周圍幾乎全栽紅薯,那大塊大塊土質疏松的坡地里,一條條打理得光整的地垅縱貫排列,一蔸蔸紅薯葉茂藤長,將垅溝全覆蓋了,整田地交互纏繞競長,鋪成一片片肥厚濃綠的大地毯,那景象,實在太壯觀了。
那時我們也愛吃紅薯。每年夏秋之交,我家菜園夏茬菜倒園后,秋菜又還沒起來,往往就缺菜吃,祖母和媽媽就在那些還沒成熟的紅薯上想辦法。她們把薯藤的葉柄捋來一大把,去葉剮皮,就可炒成一盤咬著脆響聲音的好菜了,或者將嫩尖兒掐來炒,有時就干脆將還沒長大的紅薯挖幾個起來,洗凈了,切成薄薄的紅薯片兒燜湯炒了作菜。秋天,紅薯收挖后更是每天每餐離不開它了。將紅薯切成大塊蒸著吃,切成小丁丁塊放米里煮粥搭飯吃。飄雪的冬天,放灶膛里或火盆里烤著吃,那烤熟的紅薯,用火鉗夾出稍冷卻,再手指隔了廢報紙拿捏在手上,掰開炭頭烏黑的皮,里面便露出焦黃透亮的肉,香氣撲鼻,咬一口,粉甜面爽,互芬齒頰。紅薯生吃味道也是不錯的,一次我曾吃過那窖好的生紅薯,又脆又甜,很有些新收板栗的味兒。
20世紀八十年代初,家鄉(xiāng)分田到戶,人們的生活水平逐漸提高了,紅薯往往都是用來喂豬,很少用它作主食吃了,但我家卻還保留著種紅薯的習慣。有一年,父親看到屋旁的一片荊棘地荒著可惜,硬是下大氣力開出來作了我家新紅薯地。每年秋天收挖,一扒開根蔸,膨大的薯塊往往將垅土都撐得裂開縫了,清晰可見里面紅皮的薯身,令人滿心歡悅,挖出的紅薯小山般地堆放在屋角落里,凸肚頭尾相向,很是意趣。
前些年,父親去世,母親搬到縣城同哥嫂們一起住,世居多年老屋空寂了,去年又拆掉。然而在離老屋不遠的鎮(zhèn)上工作的我卻保留了種紅薯的習慣。每年,我都要在我鎮(zhèn)上居室附近的菜地里種上兩廂紅薯,收挖后除自己吃,也給縣城的哥嫂們送一些,他們都非常歡迎。一次我在網上瀏覽時獲知,很多營養(yǎng)學家都認為紅薯是最綠色抗癌的食品,看來我的愛種紅薯吃紅薯習慣是保留對了。
樸實厚道的紅薯,見證了我的家庭幾十年變遷,伴度了人生太多的樂趣,將永為我所鐘愛。
湖北京山 李甫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