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初融，春意漸近。從拉薩出發(fā)，車子沿澤貢高速、202省道一路向東南行進，300公里后，就來到了西藏山南市隆子縣。在這個位于喜馬拉雅山東段北麓的縣城里，藏著一片目前世界最大人工種植連片沙棘林。遠遠望去，村莊掩映其間，似一幅水墨畫。再過不久，將會變成另一番郁郁蔥蔥的景象。這是一代又一代隆子人，用半個多世紀，與風沙對抗，用頑強意志寫給雪域高原的一封“情書”。
揮別吃土的日子
“現(xiàn)在想種樹都沒空地了”
半個多世紀前，隆子縣的人怎么也不會想到：未來某天，他們會在鳥語花香中醒來，傍晚可會沿著隆子河閑情漫步。
“地上一根草都沒有，風刮起來，拿什么攔嘛。就算在房子里不出門，也是灰頭土臉的。”一提起那時候，很多隆子人的記憶就被拉回去了。一年中近8個月的風沙天氣，晴時黃沙蔽日，雨天泥沙橫流，讓老百姓苦不堪言。惡劣的自然環(huán)境，莊稼難成活，幾近威脅著生存，更別提發(fā)展了。
“我們有句老話叫‘聶巴阿貼組’，意思是只要你說話，身上的沙土就會往下掉，說的就是那會兒。風沙大的時候，隔兩三米，根本看到不到對面的人�！甭∽涌h林業(yè)和草原局局長扎西桑布說，他是土生土長的隆子人。
當時的新巴鄉(xiāng)鄉(xiāng)長朗宗看不下去了，決心改變家鄉(xiāng)。說干就干，在她的號召下，大家自覺加入到植樹造林隊伍中——那是1964年。
“為什么不選擇離開？”
面對這個問題，他們給出了最質樸的答案：“我們一出生就在這里，這兒就是我們的家鄉(xiāng)，為什么要離開？”
而今，他們把沙棘種到了海拔4350米的地方。再看看眼前的村莊，房前屋后都是樹。“現(xiàn)在想種樹都沒空地了，風沙就更沒有了�！痹魃２夹χf，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村莊掩映在沙棘林中。 李海霞 攝
沙棘林筑起一道“綠色長城”。 隆子縣宣傳部提供
房前屋后的沙棘。 李海霞 攝
古稀老人植樹50余畝
“哪怕只能守住一棵，我也要做”
今年74歲的索朗拉杰老人，家在新巴鄉(xiāng)忙措村，是第一批種沙棘的村子。本就寸草不生的地方，沒有樹苗，去有樹的地方剪枝條；沒有車，人背馬馱；沒機械，一鍬一鍬在砂石地里鏟坑；澆灌難，修南北干渠引水……最終，貧瘠荒涼的土地有了樹。
“誰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索朗拉杰說。那一年他才18歲，刨坑、扛樹、運土……渾身使不完的勁兒�！熬拖胱屛覀兇遄兊煤湍切┯袠涞拇遄右粯印．敃r還有比我年紀更小的孩子也在種樹呢�！�
好在，當年沙棘成活率達到了90%以上，讓所有人看到了希望。耐寒、抗堿的沙棘，一落地，根就深深地扎在了這片土地上，就像吃苦耐勞的隆子人一樣。
從意氣奮發(fā)的少年到白發(fā)老人，索朗拉杰用粗糙的雙手，累計植樹50余畝。直到現(xiàn)在，他依然堅持種樹，指甲縫里的泥土從來沒有干凈過�！澳呐轮荒苁刈∫豢茫乙惨^續(xù)做下去。”和他一樣的，還有無數(shù)隆子人。
索朗拉杰經(jīng)常到沙棘林走走看看。 李海霞 攝
村道兩旁的沙棘長勢茂密。 李海霞 攝
人工種植50.33平方千米
“我們可創(chuàng)過世界紀錄呢”
屢變星霜，陽和啟蟄。隆子人以“沙棘精神”為支撐，通過半個多世紀的不懈努力和艱苦奮斗，在隆子河谷筑起了一條長40多公里的“綠色長城”，逼退風沙，護佑幸福。
目前，隆子縣人工沙棘林種植面積達50.33平方千米。最讓隆子人自豪的是，這片沙棘林在2019年被世界紀錄認證機構（WRCA）認證為“世界最大人工種植連片沙棘”�！拔覀兛蓜�(chuàng)過世界記錄呢！”
前人栽樹，后人乘涼。沙棘林不僅成為隆子河谷一道美麗的風景線，更為改變當?shù)貧夂蚱鸬搅瞬豢商娲淖饔谩Ｈ缃�，這片沙棘林正在回饋隆子人。
2004年，政府安居工程中，老百姓用沙棘木蓋起了寬敞明亮的民居�！耙郧敖ǚ慷家ネ饷尜I木材，現(xiàn)在外面的人都來我們這兒買呢。沙棘木硬實，是建房子的好材料。聽說90年代，布達拉宮維修時所用椽子，就是我們這兒的沙棘木�！彼骼世軒ьI大家參觀自家房屋。一抬頭，就看到房梁是一根根粗壯堅硬的沙棘木，正以不朽的姿態(tài)見證村莊翻天覆地的變化。
沙棘木用來建造民居。 李海霞 攝
同時，隨著沙棘種植面積不斷擴大，隆子河谷鹽堿地也在逐漸消退，變成了更適宜農作物生長的良田，畝產(chǎn)青稞由以前的300多斤變成現(xiàn)在的570多斤，牢牢端住了隆子人的“飯碗”，推動了當?shù)厍囡a(chǎn)業(yè)的發(fā)展。
修剪下來的沙棘枝條是很好的柴火。李海霞 攝
科學撫育
“計劃開發(fā)深加工產(chǎn)業(yè)項目”
中央第七次西藏工作座談會指出：保護好青藏高原生態(tài)就是對中華民族生存和發(fā)展的最大貢獻。要牢固樹立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理念，堅持對歷史負責、對人民負責、對世界負責的態(tài)度，把生態(tài)文明建設擺在更加突出的位置，守護好高原的生靈草木、萬水千山，把青藏高原打造成為全國乃至國際生態(tài)文明高地。
毫無疑問，隆子縣始終在踐行這個理念。雖木已成林，但隆子人對沙棘林的保護一刻未停。目前，該縣有2200多名護林員，頓珠是其中之一。他每天的工作是澆灌、森林防火、撫育……經(jīng)常會帶著孫子米瑪旺堆一起，講述曾經(jīng)的那些故事。11歲的米瑪旺堆在他的教導下，每年都會參加義務植樹活動。
野保員頓珠（右）常帶孫子米瑪旺堆去沙棘林巡護。 李海霞 攝
生態(tài)環(huán)境變好了，放牧的地方多了、群眾增收明顯了，這是隆子人從風沙手中爭來的財富。
近年來，隆子縣大力實施森林撫育、林草間作等項目。撫育后的沙棘林，不僅給老百姓提供了休閑放松的好去處，還能在林下間種飼草賣錢。同時，沙棘果產(chǎn)量和品質也得到了提高，銷售沙棘果又是一筆可觀收入。
密密匝匝的沙棘林。 李海霞 攝
高大的沙棘樹。 李海霞 攝
撫育后的沙棘林間種飼草，也是人們休閑娛樂的去處。李海霞 攝
扎西桑布給記者算了一筆賬：2019年隆子縣林下草料種植收益12萬余元；沙棘果收益11萬余元，沙棘苗收益近30萬元。到了2020年，僅沙棘果一項，收益就超過60萬元。同年，出售改良牛2038頭，創(chuàng)收1359.98萬元。
“下一步，計劃開發(fā)沙棘果深加工產(chǎn)業(yè)項目，探索沙棘果附加值，讓沙棘林各種效益最大化，拓寬老百姓增收渠道。如果成功，每年每戶可增收5000多元�！痹魃２颊f，相信不久的將來，隆子人將收獲更多“綠色幸福感”。
沙棘果為隆子人帶來收益。 李海霞 攝
